蒲蒲子

【天文学】山茶花的洋甘菊(一)

  “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可是天硕,你不行!”

  

  第二赛段第四次展演结束了,老师好是最后一组,三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坐在台子上,望着台下的观众一个一个退场,匆匆忙忙,彷彷徨徨,这次展演的分数不是很好,几个人都很失落,几只影子蜷在黑色的幕布里,悄无声息。

  “我先走了,线上再改,抓到你们玩手机不给我好好写番,都写检讨。”

  刘旸苦笑着缓解气氛,推了推架在鼻梁上典中典的哈利波特黑框圆眼镜,脑后的那撮呆毛贴敷地塌了下来。

  “行,我跟天硕再在创排室待会儿,再改改那本儿,要不重写个。”

  宇文秋实难得第一个离开长在他身上的躺椅,垂着眼看瘫在另一个椅子上的松天硕。松天硕合着眼,嘴上面那两撮小胡子伴着呼吸微微抖着。那眉头蹙在一块儿,就像那赌气儿的小孩儿。

  宇文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像个小孩儿。

  “走吧,孩儿他爸,别搁着光坐着啦!”

  松天硕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极易被捕捉地亮了一下,嘴角扬起了四十五度。一蹬腿从椅子上翻下来,凑到宇文面前,搂过他的肩膀,恰到好处地捏了一下。

  “走。”

  刘旸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翻了翻白眼。

  行,合着我在这多余呗!

  

  自从《虎父无犬子》播出之后,自从那个穿着橙色连衣裙的小明妈妈耍红缨枪、练倒立、做俯卧撑之后,自从直播里小明爸爸透露自己在宇文扮上之后的确对小明妈妈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之后,宇文和天硕的关系渐渐变得很微妙,一会儿称兄道弟,一会儿又入戏无法自拔,“孩儿他妈”“孩儿他爸”地叫。他们一起背着教主摸鱼看电影,互相打掩护,统一口供说改了番,直到教主没收了他们的手机,他们就聊小学的事情,一点一点聊得昏天暗地,像剥了那一层一层薄薄的笋皮,爽脆了一口。聊到宇文讲台前自刎,聊到天硕罚不完的站,聊到那诡辩莫测的缘分,聊到天上的星宿,聊到春风吹过的时间。


  窗角的君子兰正拨着晚风的涟漪,那个人站在夕阳裹夹的天台,举着绣着“不醒人士”字样的布头,转着圈装疯卖傻。窗里的人就将宠溺编织一脸,深陷在蝴蝶世界将那情歌咿咿呀呀地唱,沦落在诺亚方舟将那情话傻傻地讲给空气听,只有方块屏幕记录着这份痴情。

  当花语归为沉寂,山茶花毙掉发散气味的花蕾,洋甘菊在沸水里泡的失了味道,还是各疯各的,行头陌路般的结束小明爸妈的扮演,换上求学者和渊博长者的情调,认真改着番,排着练,读着书,看着没看过的老电影。

  

  “走啦,天硕!”

  “把好你那车把吧,一会儿再掉下来……”

  

  窄窄的车轮碾过被摩托车灯照得透亮的碎石子路,留下浅浅的痕迹,最终隐没在黑里,水过无痕,雁过无声。

  

  “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可是,天硕,你不行!”

  青涩的摇滚男孩仓皇地把稚嫩的书呆子从天台边上抱回到自己身边,一步之遥的距离也会使那个大男孩心惊肉跳,就让那布满青筋的宽阔手臂紧紧地环着劲瘦的腰肢,偷偷地表达自己的情义。

  他们又玩起了情景演绎的游戏,是青葱岁月里的两个男孩儿,偷偷地躲在天台,偷偷地努力学习,偷偷地画出专属他们的整个世界。

  

  第二赛段结束了,他们被淘汰了,说实在的,对上胖达人确实少了点儿运气,还在胖达人后面接戏,多少有点儿倒霉在身上了。

  后场,他们就静静地窝在那里,用一样的漫不经心诠释一样的失落。

  “要拜拜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再见了。”

  “我排了个戏,《戏悟》,我想请你来客串演下,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请,绝对请。”

  “你请我我哪能要钱,请我喝碗豆汁儿得了。”

  他们又是用着一样最轻松的语气说着一样最凝重的话。

  

  老师好复活了,复活在他们相约离别的那一晚,他们既不兴奋,也不失落。或许是真的活在了角色里,活在了被纸笔定格的剧本里,他们不在意一个已婚已育的成熟男人和一个潇潇洒洒的成年男人的离别,他们可以在观众拍手叫绝的每一场戏里说出现实里不敢说的话,做不敢做的事足矣。

  真的会从校服到婚纱,从婚纱到最后的寿衣。他们的影子替代他们成为彼此的情人,恋人,爱人。

  车灯打的太晃了吧,窄窄的车轮还在摇摇晃晃。

  “该死,车胎扎了!”

  明晃晃的路灯下,只剩坐着两个人的摩托车在北京凌晨的雨夜疾驰,水花四溅,那一点点的窸窸窣窣声铭记着两个人的曾经路过。

  

  他们都不知道更喜欢成为小明爸妈,还是张呈爸妈。只知道以两个人开始,再以一个人结束,他们精彩开场,再华丽退场,证明着他们来过。

  他们都默默的去守护,守护彼此,守护彼此的梦想。

  每一个深夜自行车总能被明亮的摩托车灯照亮,每一场戏谢幕总能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每一个瞬间他将不再孤独。

  他们要拿出几年甚至几十年来弥补二十年前那场擦肩而过的邂逅,要拿出一生去诠释悄无声息的相守。

  

  再过几十年,白须老人双双卧躺在藤椅上,左手摇扇,右手相挽。

  他终身未娶,他终生忙碌。

  山茶花仍孤寂地盛开着,洋甘菊仍徘徊在茶壶的清茶里,却无形中彼此相依。

  

  哦,我的爱人。

  哦,我的挚友。

  哦,我那再也回不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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