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蒲子

【天文学】山茶花的洋甘菊(二)

  

  

  “喂!这儿……”

  坐在外面的男孩儿缓缓抬起头,仿佛氤氲着洋甘菊气息的眼眸投来深邃,刺穿了那人的心脏,是石榴色的唇,是未褪去的稚嫩。

  站着说话的那人看呆了,愣在了原地,心想这世界上竟有如此标志的人物,唏嘘自己的浅陋鄙薄,孤陋寡闻。

  他匆忙的咽下刚才未说出的话,羞涩地用五指抓了抓脑后的乱发。

  “嗯……你好,同学,你这儿能坐人吧。”

  难得礼貌一次……

  男孩儿侧着身让出一条通道,那人才发现男孩儿比他高,高出半个脑袋。

  那人伸出一只手,男孩儿轻轻地握了握。

  

  “我叫松天硕,请多指教。”

  “宇文秋实。”

  “你……真漂亮啊。”

  “贫嘴!”

  真是一点儿没变。

  

  宇文秋实甩了松天硕一个白眼,把松天硕推进了里桌,拿起维克多三千五百词温习。

  

  松天硕 ,绝对是北京市第四中学掐头去尾……啊不是……彻头彻尾的混世小魔王。不爱学习,也不务正业,天天戴个耳机听朋克,上课不是打盹,就是用一个地质锤去刻另一个地质锤,努力的方向也很冷门,盗墓……啊不是……考古。

  他因为气跑了三班年轻的班主任,刚被调度到全年级最严厉的特级教师刘旸教的班级,来杀杀他的威风,他倒不怕,游手好闲惯了,在哪不都一样。

  其实松天硕在四中很是出名,除了他的调皮捣蛋,还有他那该死的无处不在的魅力,那好似出身梨园行的气质,好像学武术的身段,都收获了一茬又一茬小迷妹的追捧。

  显而易见,宇文秋实对松天硕算得上知根知底,只是他不想承认,也没打算承认,即使不介绍,宇文秋实也能把松天硕的所有八卦练成了贯口。

  

  宇文秋实,四中赫赫有名的学霸,考试次次第一,只上不下(还想也上不了了,那就形而上学)。他绝对就是青春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偶尔读读书写写酸诗,再到篮球场打个球,就会收到万千少女撕心裂肺的欢叫。

  

  老师好友总说让他离松天硕远点儿。

  宇文秋实觉得自己也未必能和松天硕成为朋友,他们不是一路人,“你好同学……”哦,只是同学,他永远走不进松天硕的世界。

  可是他也羡慕他,羡慕他的自由自在,不用肩负那么多人的期待,也不用假装快乐,把伤痛永远自己吞下。

  不知多少次,他坐在窗边,偷偷瞄着松天硕卷了衣服翻跟头,爬墙逃学。不知多少次,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最终停滞在了那堵高墙。不知多少次,他试着挣脱命运的枷锁,但还是在上课铃响起的那一刹,乖乖的端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不知道哪科的书,放空一切,幻想着和松天硕一起做小时候无业游民的梦。

  也许是他怕了,怕了爸爸举起又用力挥下的巴掌,怕了妈妈哭着要离家出走的决绝。

  他多想能从他身上得到救赎。

  

  但是那个男孩儿好像不记得他了。

  可他却永远都记得那个爱笑、爱闹、爱扯谎的男孩儿,记得男孩儿掐下枝头的山茶花,记得男孩儿咿咿呀呀地扮关公,扮小猴儿,记得他偷拿了爸爸茶缸里的洋甘菊,他挨了一顿揍,男孩儿还笑他是“娇气包”。

  他把洋甘菊送给了男孩儿,男孩儿说要跟他好一辈子。

  一辈子究竟有多长呢?

  一朝一夕吧。

  再以不一样的身份认识他一次也没关系。

  

  懒散的夕阳穿过窗棂打在宇文秋实的脖颈,点缀上一抹又一抹的玫红,他就那样静静合着眼,手柱在腮帮子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堂里敲出雀跃的节奏,任由优美的几何曲线和松天硕的大头照片在脑海里来回切换。

  “宇文!你去找找松天硕,这小兔崽子竟然逃我的课!”

  宇文越过前排丛生的人墙,望见刘旸老师挥舞着一米来长的教鞭,气得脸正方着,时而噗噗萃着茶叶沫子。

  “行。我去找。”

  

  宇文在楼道拐弯的抹角掏出手机,方块屏幕上亮起两个人的合照。

  松天硕,你上哪去了,老师找你呢。

  ……

  我在天台。

  

  一天中没有任何时候胜得过西垂日暮,焦黄和殷红交相辉映,点缀着黛蓝色的晴空。宇文推开天台尘封的铁门,在那离晚霞最近的地方,他看见那朝思暮想的人儿,背靠在硕大的沙袋上,举着一本《地理全解》看得全神贯注。

  松天硕在听到响动的那一瞬,就从一行行文字中抽离,他太想见到那个文邹邹的书呆子,他总是运用一些恶劣的形容词来掩盖自己真实的欲望。

  山茶花的清香和洋甘菊古旧的气息混杂盘旋,流转在每一丝每一寸的空间,仿佛这个天台就是一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时间不在以秒分计时,只需要用深情诠释,用痴念填满。

  

  “上英语课了。”宇文觉得除了说这话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能说的就这些,不能说的填满了整个心口。

  “嗯……”

  “陪我一会吧……就说找不到我了。”

  说话间,松天硕披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卷起,遮住了那双明亮的眸。

  “喏,用这个。”

  宇文甩给天硕一根黑头绳,天硕单手接住了,束起了多年来散着的头发。

  不长不短的发丝束成一簇,半散不散的垂着,只是那双眸子露了出来,和十几年前一样,眨巴着狗狗似的眼睛盯着宇文看。

  “这样……怎么样?”

  “挺好的。”

  

  “要上英语课了。”

  “你不是相当无业游民吗?”

  宇文愣了一下,复而又笑了,那个站在山茶花下的男孩儿又回来了,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就是平平淡淡的,如落寞的洋甘菊香。

  

  “算了,不上就不上吧。但是,你算是欠我人情了。”

  “那你这人情我可就欠一辈子了。”

  

  夕阳化作完美的弧线,束着发的男孩儿走在前面,穿得规规矩矩的男孩儿走在后面,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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